返乡｜赤脚踩在家乡的土地上，用老茧死皮寻找生态梦想
文章来源：北京有机农夫市集、稻香南垣
江西南垣村
约600人口
主要经济收入还是一半种水稻一半外面打零工
14年前 他考入大学
农村的孩子唯一的出路就是读书
也没有任何靠山
的确很苦
自己也说 哎呀 一定要跳出农门啊
11年前 曾经的都市白领
5年前 毅然辞职返乡
追求田园生态梦
在北京待了三年在广州待了两年
拼命挣钱然后拼命挥霍
活得很难受
因为那不是自己想要的生活
我就觉得一个人活着的话
如果连吃这个最基本的需求
你都提心吊胆没有安全感
活着有再多钱都没有意思
拒绝农药
拒绝化肥
拒绝除草剂
人工看护
稻鸭共作
3年前 发动村民成立稻香南垣生态水稻合作社
生态水稻种植面积 300多亩
种植了10多种古老品种的稻米
2014年 合作社推出认购稻田计划
很多城里人开始认购他们的生态稻田
一个家庭认购一亩田
满足一年的口粮
希望就是消费者买了我们的米
不仅仅是米
他能把后面的事情弄得很清楚
从种子播种 插秧 到收割
到它怎么变成米到他碗里成为饭
姚慧峰，一个赤脚踩在家乡的土地上
用老茧死皮寻找生态梦想的新农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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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去来兮＃
虽然我出生在农村，但从读初中时就离开村子，毕业后在北京与广州都生活过几年，有二十年的时间是离开土地的。大学毕业后曾有一个城市梦想，去城市闯一番天地。2005年毕业时，我从我学校所在的地方昆明来到了北京，在北京待了三年后又跑到广州，在广州又待了两年，一直做销售工作。我在这五年的销售工作里面，体会到各种世间百态，开始对自己的人生有所反思，我觉得这不是我想要的生活状态，我觉得在我三十岁之前，我应该找到我人生的方向，不能再彷徨跟迷茫了。
2008年的三聚氰胺事件，我的家人也受到影响。我本身是做药品相关工作的，心想：为什么不在生病前把身体保养好？为什么现在吃的食物有这么多问题呢？农民就使用农药、化肥，哪怕过两三天就要收割，为了产量还是使用，有再多钱与再高地位，连吃都保证不了也没太大意义。
一次偶然的机会，我在CCTV7看到了一个关于CSA模式的采访，我找到了一个切入点，我就想到了返乡。在回家之前我想对CSA有更深的了解，于是就申请了一个CSA的实习生项目，主要是对CSA模式的了解和对生态农业技术的学习。学习一年之后，我就选择了返乡。虽然当时可以留在我所在的实习机构工作，但是我觉得广州人才太多了，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我如果返乡，回到村里面，我就能尽自己一点力量，多少能做一点事，所以我就选择了返乡回家。
我们的村子有600多人，种水稻是当地主要的经济来源。从2010年准备返乡到2011年正式返乡，我回到家乡首先选择的是种植水稻，因为门槛低、好保存、销量也是最大的。
一回到村里，我就受到了亲戚朋友父母一致反对，而且特别强烈，因为他们觉得老两口好不容易把你供到大学毕业了，希望你出人头地，在城市混一个人模狗样回来，你却回来种地，怎么也接受不了。所有亲戚都不理解，觉得你混太失败了，人家初中毕业都去外面打工了，你还回来种地。特别难。
天天就在骂声中度过一天又一天，一天三餐餐餐听唠叨，我爸不跟我说话，估计有八九个月不跟我说一句话，当成我不存在。母亲天天哭，觉得儿子好不容易读到大学，竟然回家种田，父亲则是离开去打工，眼不见为净。特别难那段日子。不仅父母亲反对，村里的人也笑话我，村人都觉得这孩子肯定是混不下去才回来的。
但是我觉得我找到了自己要做的事情，找到了自己要走的方向，我觉得我不能轻易放弃，我摆出姿态来，不管你们怎么说，我就留在家里待定了，你们看着办吧。
当时也没有对象，他们觉得我会打光棍，找不到适合的结婚对象。2011年九月到年底，花了很长的时间适应父母亲的压力与村里的舆论（村庄是以姚姓为主的宗族村庄）。
＃赤足踩在土地上，我才有回家的感觉＃
2012年我开始耕田。虽然小时候也帮忙参与耕作过，但没有经历过从犁田、插秧到收割一系列的管理，相当于什么都不会。我父亲也不愿意教我，只好去问邻居，什么时候插秧、什么时候播种。那时候连机器都不会用，经常伤到手，更危险的是机器会翻，有时候人会跟着翻到田里，等我学会之后，手都起泡，腰也非常疼。苦也不能说，怕母亲笑我。更可怕的是，从家里走到田里需要经过村口，那是个村人聚集的地方。我都是第一个去田里，最后一个离开田里的。
我只有站在土地上的时候，心才是踏实的，在城市里我很压抑、迷茫，不知道自己出路在哪里，一旦我踩在田地上，会觉得这才是我想要的状态。飘浮不定的状态给人不安全的感觉，等我回去我觉得定下来之后，就与我妻子相识了。当时她奋不顾身地要嫁给我，作为一个医生，要嫁给一个种田的。她的同事都反对，医院院长也天天给她介绍对象。不过，我们认识三个月之后就领证了。
＃当农夫真的很累，但是，我仍然选择当一个农民＃
回去之后跟村民说不用化肥、农药来种水稻，没人相信，我自己就示范种了三十亩地，为了证明给村民看，你们能做的、不能做的，我都能做，要让他们知道我不是口说无凭，当时我压力很大，天天梦见我在田里。鸭子天晴就怕它们中暑、天雨了就怕它们淋湿，所以天天去看。养了三百只鸡、鱼还有狗，妻子笑我每天得先喂鸭、再喂鸡、喂鱼、喂狗，最后才喂自己。
一年下来非常累，但又怕坚持不下来只能回城里工作，只好撑着。村里经常有人指指点点。等我收割之后，我一亩田的价格比其他人都高个几百，2013年就有几户农民说要加入合作社，那一年他们都丰收了，比起惯行农业多卖了五六百块，我们现在村里有九成的农户加入合作社，并且实现生态农业种植。我们是根据订单来生产的，有多少订单就安排多少种植，确保农户没有风险，销路一直没有问题。
＃用心种好米＃
这五年来为何只种水稻？要把一件事用心做到最好才会有出路，不是什么都做，这样什么都做不好。我即使只种米，我也还没做到最好。我们只种常规品种的米，一来担心转基因，二来口感较好，不仅要健康还要好吃。
我们现在有种子基地，会去各地品尝哪种米好吃，平衡产量与口感，真的做到不用农药、化肥，连动物粪便、生物肥都不用，稻田每年都休耕八个月，只生产一季，确保口感，透过养鸭来除草、除虫，还有人工除草。我们只打糙米、胚芽米，不抛光，我们的米口感是最好的，与东北米各有千秋。我觉得很难取悦所有人，只要有六七成的人喜欢我就很开心了。
＃一个返乡青年的生态村梦想＃
2014年我怂恿媳妇回家，她不会种田，就弄个淘宝店。2015年有两个广州伙伴加入我们，现在团队有六人，一人负责谷东俱乐部的会员客服，一人负责打包和出货，一人负责维护微信公众号推广与社区公益，一人负责自然体验与活动策划，我负责与农户打交道与到外地推广，我自己还种田，种了十五亩。
端午节前后抛秧，中秋节前后收割，约八个月时间抛荒，有许多时间可以做社区工作。农户缺的不是钱，八九成都是三层小楼，也有车，农闲时就是赌博，没有其他娱乐活动，于是我就教农妇跳舞，她们很自嗨。留守儿童一直是农村的问题，在我们村里还好，但农村比较没有能力教育孩子，孩子经常在村里闲晃，不会干农活，又享受不到城里良好的教育条件，这样他们往后的地位会很尴尬，不但在城里混不下去，回到农村也混不下去。于是我成立农村图书馆，希望他们透过阅读可以扩大人生的视野。2015年成立（重建）慎修书社，这书社成立了八百年，我在族谱发现村里出过状元，所以串联一些教师与志愿者，带孩子读绘本，引导他们认识与记录自己的家乡，给孩子更多的体会与体验。
我们现在准备做的是，实现全村生态种植，打造南垣生态村，发展乡村休闲旅游，让农人不需要再出去打工，可以留在农村里工作。农村的发展需要年轻人，乡村的长辈确实没有这方面的能力，我们希望招募更多的创客来村里。不只是种田，不需要去抢农户的田，年轻人应该发挥优势，应用自己的人脉和资源活化农村，慢慢的会有更多人来到乡村。农村最大的瓶颈是缺人，而且是缺乏有文化的年轻人，我们吃的是生态餐，住的是小别墅，期待有共同情怀的人一起来工作。
交流问答节选
问：大米成功了，有考虑其他作物吗？
答：不了，专心种大米就好。
问：道德风险问题，如果农户自己上网去卖怎么办？
答：如果农户自己能卖的话，我就可以安心种我的田了。农民还没达到那个能力，农产品到商品还是有段距离的，包装那些都得做。
问：返聘农户与合作社的差别？
答：公司以追求利益最大化为目标，他们会压榨农户，雇用农民的生产力会降低，出了钱农户也没有积极性。现在推行家庭农场，设备投入、人力成本高，很容易亏本。合作社的主体是农户，利润几乎都给农户，充分保证农户的积极性。
问：价格怎么订？
答：我们不随市场价格波动。
问：当初的选择缺了什么条件就做不下去？
答：不能打没准备的仗，没有资源回去是没用的，所以不建议一毕业就返乡，第二是要解决销路问题，要以生存为最主要的出发点，更不要以情怀来返乡，不要把自己看得那么重要。我工作五年之后再去做，可以确保营销。
问：用这个平台可以做更多事情，对这个组织有其他规划吗？
答：从生产着手，带些文化经济进去，经济富有是没有边的，如果有一天我们的村民说我们做生态水稻，对环境有益，那我就觉得成功了。我们工资水平低，但生活水平很高。
（上文来自北京有机农夫市集分享会记录）
市集分享会：一粒米的返乡
分享者：姚慧峰
2016年5月9日 19：00
@集室
记录&校对：美香
“虽然会很忙，但不会去急躁，回来这几年养成了，尽力而为，顺其自然的心态，看着很矛盾，其实很实在，古人云，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吗。做农业是最能造就人谦卑的工作，在大自然面前，人是很卑微的。”
“我从不觉的返乡有多苦，也许是自己发自内心的喜欢。那时候的辛苦，劳累反而是走出压力的很有效的方式。每当双脚踩在田里的时候，每当坐在耕田机上的时候，每天机器轰鸣声相伴的时候，每当汗水迷糊了双眼的时候，反而是内心最踏实，最开心的时候。那时候也没有什么雄心壮志，也不知道明天会怎么样，就是想怎么能在家乡留下来，就是想回到家乡，回到大自然中，回到家人身边，过上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自在生活。返乡不是件容易的事，特别是我这种集全家希望走出去的‘凤凰男’。如果真是想过自由自在的田园生活的话，不返到自己的家乡也许是更好的选择。更不支持怀有拯救情怀的人返乡，要拯救乡村，拯救百姓，拯救环境，那样会很累，甚至很惨，甚至会梦断在返乡途中，其实没人需要你拯救，你能把自己拯救了就很好了，其他的冥冥之中自有安排。”
——摘自姚慧峰的日志《返乡五年》
联系方式
稻香南垣（微信公众号id: daoxiangnanyuan）